十二年級同學 陳欣妤
窗外,景色快速模糊的刷過。
昏暗中,閃著霓虹燈的幢幢大廈漸漸被成片的墨綠色田野取代。車廂內寧靜無聲,大多數人都掛著耳機,埋首沉浸在手中那四四方方小螢幕中。我側頭看向已睡倒在我肩頭的姐姐。歷史課本還攤在她腿上,而她早已夢周公去了。看著即使睡著仍微微皺著眉的她,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感受。隨著車速漸緩,我伸手搖搖她:「快到了。」她張開眼睛,看起來依舊疲累,片刻的小睡似乎並沒有幫助到她。待火車停下,她拖起疲憊的身子,與我一前一後的沒入沉沉夜色中。
從小,無論我做什麼,姐姐都會陪著我。上畫畫時,我在左邊塗,她在右邊畫;上鋼琴時,我在這頭,她在那頭練;參加夏令營時,我在前頭跑,她在後頭追;上廁所時,我在裡頭蹲,她在外頭等。這種「陪伴」被我視為理所當然。對我而言,不管面對多陌生的環境,多陌生的人群,我永遠都有姊姊陪著我一起面對。我從不參加沒有姐姐校外的活動,任何活動或課程媽媽繳上的永遠是雙份的報名表。在我的記憶裡,幾乎處處都有姐姐,她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樣,淡淡的、靜靜的滲透我每一絲回憶。
我從沒想過,沒有姐姐怎麼辦?
就像你從不曾想過空氣會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一樣。姊姊的陪伴對我而言是那麼的自然,那麼的理所當然。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這種陪伴會消失。然而,現實往往會逼著我們去面對那些你以為「不會發生」的事--一紙大學入學通知書輕易的就將姐姐抽離了我的生活。
姐姐的離家,意味著我必須學會過「沒有姐姐」的生活:我必須一個人上課,一個人參加活動,一個人搭火車,一個人面對所有事情。這一連串的改變,帶給我莫大的不安與恐懼。當原本的「雙人」活動只剩我自己時,我感到十分無助。走進團體班的教室,我靜靜的坐在靠牆的位置,因為有姐姐的關係,上了幾十年的課,我竟從沒跟其他同學交流過!靠著牆,我甚至有了不要上了的想法。但當我告訴媽媽,我害怕也排斥一個人去上課時,媽媽告訴我必須習慣--習慣沒有姊姊的陪伴,學會獨立。
一開始,我真的很排斥適應新環境,但多了幾次嘗試後,我漸漸能平復下自己的情緒,甚至和同學有了初步的交流。此外,一個人坐火車對我而言亦是一項挑戰:沒了姊姊的陪伴,我不能再隨心所欲的想睡就睡 ; 遇到行為怪異的人,我也只能靠自己判斷該如何處裡。一開始,當然還是會害怕,但經過多次的磨練,我開始習慣,習慣「一個人」。
姊姊的離家,讓我失去了重要的依靠,卻也讓我學會了依靠自己。
火車搖搖晃晃的行駛著,我將書包放在右側的空位。陽光透過車窗灑上我的書本,熾烈的光線模糊了我的視線,我瞇起雙眼,望向窗外一覽無際的金色麥田。
稻穗,成熟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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